[案例索引]

    一审：齐齐哈尔市建华区人民法院（2008）建民初字第360号

    [当事人基本情况]

    原告田献廷，男，1952年8月12日出生，汉族，无职业，住齐齐哈尔市龙江县龙江镇幸福街三委263组。

    委托代理人姜洪生，黑龙江鸿盛律师事务所律师。

    委托代理人孙超，黑龙江鸿盛律师事务所律师。

    原告曹秀兰，女，1950年8月16日出生，汉族，无职业，住址同上。

    被告齐齐哈尔市五官医院，住所地齐齐哈尔市建华区文化大街28号。

    法定代表人程万春，该院院长。

    委托代理人张书豪，该院法律顾问。

    第三人田歧方，女，1980年2月28日出生，汉族，无职业，住址同原告。

[基本案情]

    二原告系夫妻关系，第三人田歧方系二原告之女，田歧东系二原告之子。2007年3月22日，患者田歧东因患持续性睡眠打鼾到被告齐齐哈尔市五官医院就诊，门诊以睡眠呼吸暂停综合症收住入院，于次日对患者田歧东在全麻下进行了腭咽成型手术，手术后，患者田歧东因突然出现呼吸循环衰竭，经抢救无效，患者田歧东于同日13时30分死亡。2007年4月24日，被告齐齐哈尔市五官医院与第三人田歧方签订和解协议，协议载明：（甲乙双方就患者田歧东在甲方处就医死亡赔偿事宜，在平等、自愿的基础上协商一致，达成如下协议，以供双方信守执行）甲方齐齐哈尔市五官医院赔偿乙方医疗费、丧葬费等合计人民币159,175.54元，本协议生效后，甲方一次性支付乙方人民币100,000.00元，剩余款项待乙方配合甲方完成医疗事故技术鉴定工作支付，在本协议履行完毕后，双方间纠纷终结，乙方不得另行采取包括诉讼、行政途径、媒体等途径对甲方提起控诉，也不得到处散播不利于甲方的言论，否则，甲方有权追回全部赔偿款项，并依据相关法律追究其相应的法律责任。协议上由甲方法定代表人康兆生签字，乙方由田歧方签字。同日，被告齐齐哈尔市五官医院按照协议的约定赔偿原告人民币100,000.00元，收款人为田歧方，2007年5月30日，齐齐哈尔市医学会做出医疗事故技术鉴定，结论为：本病例属于医疗事故，一级甲等。在鉴定过程中，患方到会有三人，为田歧方、曹秀兰、刘桂兰。2007年5月30日，被告齐齐哈尔市五官医院再次赔偿原告人民币59,175.54元，收款人为田歧方。现原告以该协议无效为由，要求被告赔偿原告死亡赔偿金183,640.00元（9,182.00元×20年）、被抚养人生活费133,100.00元（2人×6,655.00元×20年÷2）、丧葬费8,252.52元(1,375.42元×6个月)、精神损害赔偿费100,000.00元，合计424,992.52元。经本院多次调解无效。

[当事人之间的诉辩主张]

    原告田献廷、曹秀兰诉称，二原告与死者田歧东系父子、母子关系。田歧东于1978年9月25日出生，于2007年3月22日到被告处入院治疗并做了腭咽成型手术，术后麻醉师在患者田岐东麻醉昏睡呼吸困难的情况下，将呼吸管拔掉，导致田歧东因呼吸衰竭死亡。2007年5月30日，齐齐哈尔市医学会鉴定委员会依法鉴定此起事故系医疗事故，一级甲等，被告负完全责任。田歧方系田歧东的妹妹，田歧方在没有经过二原告授权的情况下，私自认为父母能同意其和解意见，于2007年4月24日签订和解协议。田歧方签订的和解协议，未经二原告授权，且签订之后二原告未认可，因此该和解协议应为无效协议。此后二原告多次找到被告及主管部门要求重新协商，但未果，故诉至法院，请求法院判决田歧方与被告签订的和解协议无效，增加赔偿各项费用50,000.00元。在诉讼中原告另增加赔偿数额为211,740.00元。起诉赔偿总额为261,740.00元，案件受理费由被告负担。

    被告齐齐哈尔市五官医院未写书面答辩，但在庭审中辩称，请求法院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，理由如下：1、田歧方参与了在事发后整个交涉、谈判和鉴定的过程。在签订和解协议时，原告曹秀兰本人也在场，只是以不会写字为由让田歧方签协议，并且曹秀兰与田岐方参与了医疗鉴定，同时领取部分补偿款，由田岐方出具了收据。因此，田岐方是有资格代理二原告签订协议及履行义务的，该协议为有效协议。2、该协议产生的前提是因原告不同意医疗事故技术鉴定，多次到医院干扰医院的正常工作秩序，最后通过卫生局相关领导协调，医院才在医疗鉴定之前才和原告方签订协议，协议中特殊注明了配合医疗鉴定是协调赔偿的条件之一，并注明了患方的责任义务，现在原告后悔，其诉讼请求不应得到支持。3、原告于2008年10月12日增加赔偿211,740.00元，已超过举证数月的情况下变更的，按照证据规则规定，法院不应当予以审理，并请求法庭核实田歧方签订协议之后，是否将此款付给二原告，如果未给二原告，被告将通过公安部门追究其法律责任。如果给二原告，就证明田歧方有权利代理二原告，故请求法院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。

    第三人田歧方辩称，被告说的不属实，当时被告拿出协议让第三人签字，说不签字什么都没有，还说签完协议才能鉴定。当时考虑人已经死了，做手术的钱都是借的，无奈下第三人才签的协议。

[判决理由]

    齐齐哈尔市建华区人民法院认为， 任何故意或者过失给他人造成不法损害的行为，行为者都要承担损害赔偿的责任，被告完成对患者田歧东腭咽成型手术后，没能即时监护患者的血压、呼吸、心电、血氧等生命体征，致使其上呼吸道梗阻未能及时发现,造成患者田歧东死亡的后果,被告依法应负损害赔偿责任。关于和解协议的问题,因和解协议是在医疗事故技术鉴定之前签订的,事隔37天,死因尚未彻底查明的情况下达成的协议,本案中医患双方所达成的和解协议虽然是自愿的,但它违背了必须合法、查明事实和分清是非的原则,以致协议结果无效,如为赔偿也只能是预赔,不能是定赔。因此,被告以此协议为据,拒绝承担赔偿责任,于理于法无据。由于《医疗事故处理条例》是专门处理医疗事故的行政法规，体现国家对医疗事故处理及其损害赔偿的特殊立法政策，关于原告的诉讼请求,应按照《医疗事故处理条例》规定的赔偿项目标准予以赔偿,关于原告要求给付死亡赔偿金的问题，因本起事故属于医疗事故，《医疗事故处理条例》中未规定“死亡赔偿金”的项目，故本院对原告要求被告给付死亡赔偿金的诉讼请求不予支持。因此起事故已给原告在精神上造成很大伤害，原告要求的精神损害抚慰金的请求应按照《医疗事故处理条例》规定的标准予以支持。

[判决结果]

    一、被告齐齐哈尔市五官医院赔偿原告被抚养人生活费133,100.00元（田献廷生活费66,550.00元、曹秀兰66,550.00元）；

    二、被告齐齐哈尔市五官医院赔偿原告丧葬费8,252.52元；

    三、被告齐齐哈尔市五官医院赔偿原告精神损害抚慰金39,930.00元(6,655.00元×6年)。

    以上合计181,282.52元,扣除已给付的159,175.54元,被告应给付原告22,106.98元。

[分歧意见]

    本案争议的焦点有两个一是协议是否有效，二是死亡赔偿金的法律适用问题。围绕上述二个争议焦点本案在审理中，有二种不同意见 ：

    第一种意见认为本病例属于医疗事故，《医疗事故处理条例》未规定死亡赔偿金项目，故其不应支付死亡赔偿金；第二种意见认为，被告因医疗侵权行为导致患者死亡，按照《民法通则》和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》的规定，被告应当支付死亡赔偿金。

[评析意见]

    对于此类案件，到底如何妥善、及时正确地处理，长期以来一直是法院民事审判实践的一个热点、难点和焦点。笔者倾向于同意第二种意见，理由如下：

    认为关于和解协议的问题,因和解协议是在医疗事故技术鉴定之前签订的,事隔37天,死因尚未彻底查明的情况下达成的协议,本案中，医患双方所达成的和解协议虽然是自愿的,但它违背了必须合法、查明事实和分清是非的原则,以致协议结果显失公平,是可撤消协议。关于原告的诉讼请求,应按照《医疗事故处理条例》第五十条规定的赔偿项目标准予以赔偿,对于《医疗事故处理条例》第五十条没有规定的赔偿项目即死亡赔偿金,被告应按照《民法通则》第一百一十九条及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》第十七条、第二十九条确定的标准予以赔偿。

    在本案的法律适用上，《民法通则》是基本法律，《医疗事故处理条例》是行政法规，行政法规的效力层次低于法律。最高法院《关于参照〈医疗事故处理条例〉审理医疗纠纷民事案件的通知》中，措词是“参照”而不是“依照”、“按照”，给司法者留有适度自由裁量的余地。况且，该通知本身亦突破了《医疗事故处理条例》的有关规定，例如，《医疗事故处理条例》第四十九条第二款规定“不属于医疗事故的，医疗机构不承担赔偿责任”，而该通知则规定“因医疗事故以外的原因引起的其他医疗赔偿纠纷，适用民法通则的规定”。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》第一百一十九条规定：“侵害公民身体造成伤害的，应当赔偿医疗费、因误工减少的收入、残疾者生活补助费等费用；造成死亡的，并应当支付丧葬费、死者生前扶养的人必要的生活等费用。”该条中的“等费用”，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》第十七条第三款“受害人死亡的，赔偿义务人……还应当赔偿丧葬费、……死亡补偿费……等其他合理费用”。已将其明确包括“死亡补偿费”（即死亡赔偿金）在内。故五官医院应赔偿曹秀兰、田献廷田岐东的死亡赔偿金。有无死亡赔偿金，是两种类型医疗纠纷案件法律适用“二元化”的典型差异。根据最高法院2001年3月8日发布的《关于确定民事侵权精神损害赔偿责任若干问题的解释》第九条规定，精神损害抚慰金包括死亡赔偿金。《医疗事故处理条例》据此未将死亡赔偿金单列。后出台的《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》将死亡赔偿金作为财产损害赔偿项目单列，故应对《医疗事故处理条例》中的精神损害赔偿抚慰金的外延与标准予以扩大解释。任何故意或者过失给他人造成不法损害的行为，行为者都要承担损害赔偿的责任，被告完成对患者田歧东腭咽成型手术后，没能即时监护患者的血压、呼吸、心电、血氧等生命体征，致使其上呼吸道梗阻未能及时发现,造成患者田歧东死亡的后果,为此，被告依法应负损害赔偿责任。对本案的处理意见是：被告赔偿原告死亡赔偿金183,640.00元（06年人均可支配收入9，182.00元×20年）、被抚养人生活费133,100.00元（田献廷生活费66,550.00元、曹秀兰66,550.00元,按06年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性支出6,655.00元,20年两个子女除2）、丧葬费8252.52元(06年职工平均工资1,375.00元×6个月)、精神损害赔偿费33,275.00元(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性支出6,655.00元×5年)，合计358,267.52元,扣除已给付的159,175.54元,应给付199,091.98元。本案上诉后，齐齐哈尔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判决结果与笔者的意见一致。